【純白網電】昨日書Vol.3 最愛那碗蛋炒飯 NJ：阿興

最愛那碗蛋炒飯文 / 纖手破新橙

　　我跟老媽過了兩年零八個月后，又回到了老爸這兒。盡管我千般萬般不愿意，卻不得不面對現實，這世界上，他是我最親最近的人了。老媽說：她在天堂會看著我的，她希望我每天都過得快樂幸福。
　　單身漢的家果然亂得夠可以的，客廳里到處是方便面碗，啤酒瓶子，還有煙頭、煙灰。我瞥了一眼，冷漠地問：我住哪？老爸指了指臥室，說，你住那！我沒有問他住哪，一室一廳的房子，沒有第二間臥室。但這是他自找的，他應該受到懲罰，不是嗎？
　　我把自己的包打開，把老媽的照片掛到墻上。然后動手收拾屋子。老爸站在門口，看著我，不吭聲。我過去，砰地一聲把門關上。
　　天漸漸黑了下來，半睡半醒間我聽到敲門聲，他說：起來吃飯吧！
　　他居然弄了一桌子菜，吃飯時，他一直給我夾菜，說：多吃點，你太瘦了。那些菜都很好吃，是從飯店里打包買來的。
　　我和老爸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。每天早上我起來，他已經把牛奶和面包放在桌上了。他總是笨手笨腳地做飯給我吃，當然做得最多的就是蛋炒飯。他做的蛋炒飯蔥花放得很多，油放得很多，鹽也放得很多。第一次吃時我直皺眉，想起老媽做的飯菜，鼻子一陣陣酸。他看了，穿上衣服去超市里買了好些吃的，一樣一樣擺到桌子上，嘆著氣說：小青，有空，我就好好學學做飯。說完，一個人吃掉兩碗蛋炒飯。
　　下一頓，老爸端上來飯店里買來的飯菜，而他自己仍是吃蛋炒飯。我不聲不響端過一碗蛋炒飯，使勁把它吃下去，起身離座時，我說：下一次別在外面買吃的了，太浪費了。
　　是的，老爸只是個普通的工人，一個月六百多塊錢的工資，日子過得也很緊巴，我來后，他就再不抽煙了。他的兜里常裝著一盒煙，有時，掏出一根放鼻子上聞聞，然后再放進盒里。
　　我知道他很努力地要做個好父親，我也很努力地忘掉從前，我想與他平平靜靜地相依為命。
　　可是我發現他變了，每天早出晚歸，桌上等我的常常就是一碗蛋炒飯和一張紙條，紙條上寫著：小青，如果不愛吃，抽屜里有錢，去外面吃點。
　　我一個人把那碗飯吃干凈，把屋子收拾干凈，站到窗邊，看小區里的人落葉一樣，一個個回來，遠方的燈一盞一盞閉上眼睛。電話鈴響起來，是遠方的姥姥。她問我：小青，還好吧！我說還好。后來，她說，叫你爸聽電話。我說他還沒回來。姥姥停了半天，問，你爸總是很晚回來嗎？我說嗯。姥姥唉了口氣說：小青，如果你爸給你找了后媽，你就回姥姥這來吧！
　　放下電視，我的心又一次空了起來，媽媽走時就是這種感覺，如今，連老爸都不再是我的了。他要帶陌生的女人回來，然后我看她的臉色……
　　很晚很晚，門響了，他悄悄地進來，在我床前站了會，我假裝睡著了。他給我拉了拉被子，他從我的臥室出去的一瞬間，我的淚噴涌而出。
　　第二天，我破例起得很早，做了粥和煎蛋，老爸起來，看到桌上的飯菜和我，愣了一下，然后坐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。我叫了聲爸，他抬起頭，看著我。我說：你有話要對我說嗎？
　　他說：青兒，爸這段沒顧上你，沒怨恨爸……
　　我說：你是要給我找后媽了吧，如果是，我就離開這里！說完，我背上書包沖了出去。
　　晚上放學回家時，我以為他一定會在家里等我，可是我錯了，等我的仍是空蕩蕩的房子和桌上早已涼了的蛋炒飯。還有一張紙條，他寫道：小青，無論到什么時候，你都是我最愛的女兒……
　　我的淚一滴滴落到那張紙上，他曾經也把老媽當成他的最愛嗎？后來，他還不是背叛了她？
　　我開始收拾從老媽那帶來的東西，搬家時，是老爸收拾的，那時我悲傷得一塌糊涂。我要揀幾樣有紀念性的帶走，哪一天老爸帶著陌生女人來我面前時，我就快些逃離出去。想著自己又一次像浮萍一樣飄泊時，我的淚又一次流了出來。
　　幾個漂亮的日記本吸引住了我的目光，那是老媽熟悉的字體，本子有新有舊。
　　我翻開，是老媽寫的日記。我把它們藏在自己的枕下，收拾好自己的衣物。那里面應該充滿對老爸的怨恨吧！
　　老爸仍是很晚回來。我干脆躲著他不見。他回來時，我裝睡，他出門時，我仍在夢中。他的蛋炒飯功夫見長，不像一開始那么難吃了。
　　沒想到老媽的文筆那么好，她的日記寫得很好。看著看著我的淚就會落下來，從前我們一家三口的幸福時光仿佛就在眼前。那時，老爸很寵著我，我的要求，他總是千方百計地滿足。我愛吃巧克力，不知他聽誰說俄羅斯的巧克力特別純正，就托出差去黑河的同學買回來一箱子，老媽怨他太能花錢時，他就嘿嘿地笑，他說：小青喜歡，就是天上的月亮，我也想把它摘下來。
　　周末，我又一次翻開了老媽的日記。
　　老媽的日子出現了一個叫南的男人。他是老媽的初戀，因為誤會分開了，他又來找老媽，老媽很猶豫……我的天，老爸老媽離婚，不是因為老爸有了別的女人嗎？
　　老媽寫道：協議離婚時，小青選擇跟我，他說，那就讓小青恨我吧！他告訴小青說是他不愛我了，他有了別的女人，我看到小青兒對他不理不采的樣子，心里難過極了……
　　我的心像被什么東西揪到了一起，為了讓我幸福，他竟然中傷自己？
　　老媽的日子到了最后幾頁，她很想把真相告訴我，但是老爸希望她在我心中永遠是最完美的。那幾頁紙都皺了，我知道老媽一定是哭了。原來老爸從來都是愛老媽的。
　　而老媽，也只是猶豫著，并沒有真正跟那個叫南的男人走到一起。
　　想起我對老爸的冷淡，想起這段日子我的矯情，我的后悔得腸子都青了。我的淚滴在老媽的日記本上，擦干眼淚，我又想起了老媽說要好好愛老爸，希望我們幸福的話。如果他真的領個陌生女人回來，在知道他那么愛我之后，我還會離開他嗎？
　　我打開洗衣機，想幫他洗臟衣服。他的衣服很臟，有白灰水泥的痕跡，怎么會這樣？他每次回來時，都穿得干干凈凈的，而且他的工作不是看機床嗎？怎么會弄上這些？
　　晚上，老爸居然回來得很早。看到他，我的鼻子一下子酸了，叫了一聲爸，眼淚不由自主地往下掉。老爸一下子慌了，拉住我說：青兒，怎么了？
　　我大聲喊：為什么要騙我，你打算騙我到什么時候？
　　老爸臉上有些慌，他坐下，拿出煙聞了一下說：青兒，爸只是不想你擔心，我下崗了，但我們的生活還要繼續……
　　你下崗了？那你……
　　我在建筑工地找了個臨時的活，這段正趕工期，所以回來得晚些。你怎么知道的？
　　我走過去，抱住老爸，說：爸，我知道你是世界上最好的老爸，真的。
　　老爸也抱住我，半晌，他擦擦眼淚，說：今天發工錢了，時間也還早，老爸請你去吃肯德基。
　　我說：我還是愿意吃老爸做的蛋炒飯。越吃越愛吃。
　　老爸笑了，說：那好，我今天給你做個揚州炒飯，那天跟工地做飯的師傅學的。
　　老爸在廚房里忙活時，居然哼起了瘐淳慶的那首《蛋炒飯》的歌，我知道他的手藝不好，但是有愛在里面，其它的又有什么重要的呢！
　　吃飯時，我說：爸，如果有個女人愿意為咱們炒一碗蛋炒飯，我不介意她做我的媽媽。
　　老爸的眼睛紅了，他摸著我的頭說：好，咱們一起努力。然后開個炒飯館。
　　夕陽的余暉落進我們兩個的小家里，屋子里一片金黃。蛋炒飯真的很香，很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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